“最近店铺退货量有点高，很多退回来的快递包裹都没有拆开过，而且是一次批量打印几十个快递面单，我这是遇上了薅运费险羊毛的么？”一位服装电商商家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称。
“双十一”电商大促刚刚结束，与网购密切相关的运费险再度受到关注。运费险的初衷是为了降低消费者退货成本，但个别人或团体利用运费险规则漏洞薅羊毛，进行不当牟利，这一行为推高了商家的运营成本，最终的买单人可能还是普通消费者。中国证券报记者调研了解到，近期部分电商平台、保险公司通过优化规则、进行风险提示等方式来减少此类现象发生。
业内人士认为，治理薅运费险羊毛乱象是一个长期过程，需要有关部门、电商平台、保险公司、商家等共同合作，建议加强各主体之间数据共享，利用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，对消费者退货行为进行监测和分析，及时识别可疑退货行为。
● 记者 陈露
钻运费险规则空子套利
“薅运费险羊毛并不难，只要会网购，就可以上手操作。”做薅羊毛生意的白先生向记者介绍，买家需要在电商平台下单，待货物送到之后申请退货，就可以获得运费险赔付，赚取运费险赔付款与退货快递费之间的差额。
在这一过程中，快递成本成为影响套利空间的关键因素。记者调研了解到，这些专业羊毛党往往选择与快递站点合作的方式，通过批量寄件降低快递成本。“我这里有专门的仓库，与我合作的买家不需要自己收货，把快递寄到我这里，有专人进行快递的收货和退货。”白先生说，他与当地快递公司有合作，批量寄件费用较低。
部分快递站点会主动加入这一产业链。广州番禺区某快递站点负责人告诉记者，如果快递重量低于“首重”，每单寄件成本可低至3元以下。该负责人透露，当前已有薅运费险羊毛的散客、专业团队与其合作，将这个快递站点地址作为羊毛党的收货地址。
除控制快递成本之外，在实际操作中，专业羊毛党对要薅的电商平台商家、商品品类等都有一套筛选标准，在设置收货地址、提供退货理由等方面也有一定技巧，以确保顺利获得运费险赔付。
除了赚取运费险赔付款与退货快递费差价之外，还有一些羊毛党通过开设网店“自卖自买”的方式，虚构交易和物流订单，获取运费险赔付。羊毛党赵先生告诉记者，买家要有店铺和网购账号，用自己的网购账号在自己的网店内下单，再用两个账号分别操作发货、申请退货、同意退货等操作，形成交易闭环，从而获得运费险赔付。在这一过程中，发货和退货的物流订单都是虚构的。
在社交平台上，有些专业羊毛党将薅羊毛攻略包装成“创业项目”，通过兜售这些所谓的技巧来获利。赵先生称，除了薅电商平台的运费险羊毛之外，他还靠收取学员学费来获利。
推高商家运营成本
运费险的初衷是为了解决网购过程中因退换货而产生的运费纠纷，保障消费者和商家权益，提升消费者购物体验。然而，薅羊毛现象的出现使得部分商家退货率上升，商家的运费险保费逐渐增加，从而推高运营成本。
据记者了解，淘宝平台的运费险保费与店铺的风险率有关，而风险率又与店铺过往的退货率相关，整体来看，退货率越高，风险率越高，保费也就越高。记者获得的该平台运费险价格阶梯表显示，根据风险率的不同，每单运费险保费从0.01元到5元不等。有淘宝店家向记者表示，一些退货率较高的品类如女装等运费险保费相对较高，有的商家每单甚至超过5元。
对于薅羊毛导致的非正常退货行为，淘宝店家并非没有察觉。一位卖百货的商家总结了此类订单的特点：下单的大部分是新账号，每单价格较低，大部分是买10元以下的商品，并且很多快递包裹没有拆封就被退回。
薅羊毛行为给商家带来烦恼，部分商家通过向平台、快递公司投诉的方式来维权，但有商家坦言：“这些人会换号薅。”也有部分商家在无奈之下关闭运费险，但此举无疑会给店铺销售额造成影响。
记者注意到，针对这些问题，电商平台、保险公司等采取了一些措施。今年9月，淘宝推出“退货宝”，优化退换货规则，降低商家经营成本，在“双十一”期间部分商家的退换货成本最高降幅可达58%。同时，针对退货包运费场景下的异常行为，淘宝进一步优化数据模型，提升对异常行为的识别能力，防范羊毛党出现。
此外，有保险公司对部分风险保单发出核查通知。有羊毛党向记者提供的一份核查通知显示，经保险公司风险扫描，其退货运费险保单理赔可能存在失实情况。该保险公司要求其尽快核查保单情况，如涉及相关风险，可按指引返还款项，如果系统查询到全数返还的情况下，保单风险处置将结束。
建立数据共享机制
记者调研了解到，在电商平台、保险公司采取一系列举措之后，部分电商商家遇到的薅运费险羊毛案例有所减少。业内人士表示，治理薅羊毛乱象是一个长期过程，需要有关部门、电商平台、保险公司等主体通力合作，加强数据共享和风险预警，以减少此类现象发生。
有电商商家表示，使用淘宝“退货宝”之后，自己店铺的退货量有所下降。羊毛党李先生告诉记者：“今年下半年尤其是10月份之后，一些大的电商平台修改了运费险规则，这些平台的羊毛不太好薅了，一些订单无法赔付。”据记者调研了解，在头部电商平台获利空间被压缩后，羊毛党有向中小型电商平台转移的趋势。
零售电商行业专家、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认为，薅运费险羊毛行为屡禁不止，主要是因为有利益的驱动。同时，在当前技术手段下，仍存在羊毛党通过钻规则的空子来套利的空间。
庄帅建议，平台与商家、保险公司之间以及不同平台之间应加强数据共享，让相关主体能够了解到消费者的退货行为，利用大数据分析，及时识别并预警可疑退货行为，对高风险用户采取一定的限制措施。
“运费险被薅羊毛是保险业反欺诈长期面临的一个问题。”某财险公司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，保险公司目前采取的主要措施包括两方面：一是利用建立在数据共享基础上的反欺诈风控模型斩断黑产链条；二是在产品设计上，结合实际场景指定物流公司提供上门取件服务，由保险公司直接理赔给物流公司，规避了差价流入黑产从业者手中。
业内人士提醒，薅羊毛行为可能构成骗保，存在一定的法律风险。康德智库专家、上海市光明律师事务所律师付永生表示，如果消费者明知其退货行为并非出于真实需求，而是为了获取运费险的赔付金额，这可能构成欺诈行为，面临民事赔偿、行政处罚甚至刑事追责的风险。
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，当前已有不少被判决的运费险骗保案例。江西省莲花县人民法院微信公众号近日披露的一则案例显示，被告人曾某甲、曾某乙通过“自卖自买”退货退款的方式分别骗取运费险理赔金60.175万元、42.325万元。江西省莲花县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，被告人曾某甲、曾某乙以非法获取保险金为目的，违反保险法规，故意虚构保险标的，骗取保险金，数额巨大，其行为均构成保险诈骗罪，应予依法惩处。法院依法判处被告人曾某甲犯保险诈骗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，并处罚金二万元；曾某乙犯保险诈骗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三年，并处罚金一万元。